如果說馬拉松改變我的人生,那麼,連續參加三屆的全國 EMBA 接力賽,絕對是當中重要的轉捩點。這三屆接力賽,有著滿滿的感動與回憶,勝敗對我們而言並非最重要的。當時間走過,我只會記得跟戰友、可敬的對手們全力拚戰時的激情與痛快。
二○一五年二月臺北渣打馬拉松,是我準備拿來挑戰 BQ(編按:波士頓馬拉松門檻,Boston Qualify)的一場重要戰役。當天比賽過後,有好多人當面或發訊息跟我說:「真的好可惜哦!」因為這場全馬,我的晶片時間差十三秒、大會時間差十五秒就可以「破三」(在三小時內完成全馬)。 然而,這真的很可惜嗎?
若這件事早幾年發生,我肯定會大嘆可惜!在午夜夢迴時驚醒,不只情緒暴躁、敲打自己腦袋,恐怕還會歇斯底里嘶吼著,為何沒能力拚到破三? 不過回想十八個月前,剛開始跑馬時,三小時大關對我而言,不僅望之彌高,更有著極為令人興奮的象徵意義,在累積三千兩百公里的訓練後,我離這個關卡更靠近了。但等到自己真正靠近了,卻少了些許狂喜,反而是有種淡淡的踏實感。 回憶學生時期,常會說:「好可惜哦! 如果那題這樣寫,分數就會比較高了。」
工作中,也常會說:「好可惜哦! 如果當時決定往那邊走,現在應該會如何如何。」 感情上,可能會說:「好可惜哦! 如果我勇於做決定,現在或許可以少奮鬥個幾十年。」然而隨著年紀漸長,「時間」跟「馬拉松之神」慢慢教會我懂得一個道理:「沒什麼好可惜的,當下感受到的可惜,永遠只是現有能力與期望目標尚未匹配的證據。眼下任何成果,不過是在提醒你,再三確認是否已擁有匹配該目標的準備與能力。」 若現在不好,代表還沒到最後這場渣打馬因為出發時漏按了手錶,一直到接近八百公尺左右才啟動計時。如果自己出發時稍微注意到沒按到計時,最後也許會知道我還有破三的機會,或許自己早點啟動最後衝刺階段的力拚,就有機會能夠稍微破三個幾秒。只是,我想問的是,那又如何?我心裡很清楚,馬拉松對我的意義何在。起初由於諸多原因讓我與馬拉松相遇,接續也才找到最佳機會,在緊閉的心門撬出一道裂縫,並讓陽光再次透進心裡。 這段時間以來,在沈重而複雜的心境間,我可以什麼都不去想,就是不斷透過最純粹的跑動,用心跳、呼吸、汗水與腳步和自己對話,釋放那些壓抑的情緒與傷痛。在一段一段距離的累積之後,心似乎也變得更輕盈。 心躁的時候需要去跑,因為它可以帶給我平靜;心靜的時候更要去跑,因為它可以帶給我感動。我腳下的每一步,會毫無保留地將酸甜苦痛都傳達給自己,不論痛苦或歡愉,都是心情的寫照與付出。 電影《金盞花大酒店》(The Best Exotic Marigold Hotel)裡,主角有句有趣的對白:「最終一切都會有好結果,如果現在不好,代表還沒到最後。(Everything will be all right in the end. And if it is not all right, then it is not yet the end.)」 而我和馬拉松的交往亦如是,妄念很苦、沈澱很苦;鍛鍊很苦、歷程很苦;身體很苦、心靈很苦,但我永遠相信最終的一切都會變得美好,而如果當下身陷困境,不夠美好,那表示我還得努力不懈,繼續朝著終點奔跑。 可惜、可惜,可被珍惜回頭說說二○一六年第一百二十屆波士頓馬拉松的申請資格,四十至四十四歲組的門檻是三小時十五分,我後來正是以差十五秒破三的臺北渣打馬進行申請,後來也順利入選。那麼,回到一開始的問題:「差十五秒破三真的可惜嗎?」 我想,當我們設定好長期目標後,破三與否就只是個必然過程和相對數字。若真要談可惜, 我想談的「可惜」二字應該展開為「可被珍惜」;可被珍惜的是,我已偷偷學會:「不該屬於自己的、還沒能力緊握的,一點也不可惜。」 不可惜而且非常確定的是,屬於我的馬拉松間奏曲,還熱烘烘的未完待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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